窮遊川藏青海 (三) - 亞青 - 從極度失望到喜出望外

連續第二天五點鐘起床。因為要趕在六點前到巴士站坐車去亞青。

在巴士站對面的小食店買了兩隻雞蛋作早餐後就前往巴士站等車。昨天尋找這巴士站已經覺得不容易。天未光的時候這巴士站更加不似巴士站。沒有招牌，門又半掩，很容易錯過。今早同時有兩輪班車出發往亞青。只是，等車的人八成都是藏民，大多是作喇嘛/覺姆的打扮。漢人就只有我們兩個和一個莫名其妙地穿上西裝的青年。不知道這西裝友去亞青幹什麼。只覺得他的一身裝束跟我們的殘舊巴士和同車的那些帶著麻包袋行李的藏民、喇嘛、覺姆很不配，錯晒。

最惡劣巴士第二位

這天坐的班車的殘破程度打破了我的個人紀錄。車的size跟80年代香港的紅van差不多，但座位空間很狹小，連我們這麼矯小都受不了， 伸腳也有有困難。車箱外和車箱內都沾滿了灰塵，好像十年沒有洗過。我們坐著時，也要戴著帽子，避免讓頭部接觸到十年沒有洗過的椅背。更糟的是，我的座位在車尾前一排，踏腳的地方比其他座位高了一級，比其他乘客屈膝屈得更嚴重。如果在香港坐小巴，坐到這種位置我都沒所謂。但這天要坐好幾個小時。這樣屈膝實在有點辛苦。Rachel 想跟人換位。可巴士都要劃位，而且我們這兩個位置，又有誰願意跟我們換呢 ?

開車後，我終於明白為什麼這巴士可以這麼髒。因為離開了甘孜的市中心之後，整條路都在修，整條路都是爛路。縱然車外景色秀麗，遊走於雪山之間，但車一行過就會激起地上的塵土與泥濘，得戴上口罩。而且車完全沒有避震，十分顛簸，有時頭還被顛到上車頂。只是，在這惡劣的環境裡，天生backpacker命的Rachel 竟然大部份時間都能入睡。可連我又睡不著，又顛到睇唔到書，又冇風景睇，又冇人同我講野，加上高原反應引致的頭痛，這程車，好難捱。這程巴士的難推程度，僅次於玻利維亞的迫爆籌款 Jeep 車。

於是拿出ipod，嘗試用最Rock 的Beyond音樂來麻醉自己。

「……..我係要聽ROCK N’ ROLL Ha-Ar-Ar…」

只是，音樂只能麻醉我一個小時左右。當麻醉藥藥力減退後，我依然要回到現實。他媽的，幾時先到呀 ?

昨天買票時，司機說預計11點半到亞青。只是快11點半過去，車還停下來大休。天呀 ! 仲要大休，即係有排都未到啦 ! 要坐到幾時呀?

停車大休的地方很美。同車的藏民喇嘛覺姆都興高爭烈地拍照留念，或躺下來休息，或大伙兒聊天吃東西。只有我和Rachel 兩個漢人無晒心機，被這班車折磨到神情呆滯，美景也無心欣賞，也不想說話。那個漢人西裝友情況也好不了多少。同樣呆滯。文化不同，藏民就是比我們樂天知命，隨遇而安，完全沒有受這惡劣班車影響心情。

我在草地上發呆，同車的一個身光頸靚的女藏民拿了她的手機給我，要我幫她拍照。我把手機一看，竟然是一部新簇的白色Samsung Galaxy S4，比我的手機型號還要新呢。

回到車上，同車一個會說普通話的覺姆說因為修路，司機把車慢慢開。剛才大休的地方只是路程的一半。Ohh! FUCK!! 我們從六點多上車坐到11點幾，依家先至坐左一半 ? 天呀 ! 點解要咁懲罰我 ? 我發誓回程時不要坐這輪又迫又慢的班車。

爛鬼村落的亞青 ?

捱到兩點半，班車終於在一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荒蕪之地停下來。到了。亞青到了。





下了車，只見對面山坡有十幾座破舊小屋，馬路前面有一條只有幾家小賣店的街。這條什麼都沒有的爛鬼村莊就是我們熬了八九個鐘車要到的亞青嗎 ?

 其實我來這裡之前完全沒有聽過亞青這個地方。在香港也找不到什麼資料，路上遇到的內地遊客大都沒有聽說過亞青。就連昨天搭我們的兩個昆明大哥說他們在公路地圖上都找不到亞青。我在中央氣像台的網頁也找不到亞青的天氣資料。我問Rachel為什麼她要來亞青，她說在網上看一些內地驢友的遊記，發現一般走我們這氣線的遊客遊畢色達都會去亞青。她認識的一些內地朋友也說亞青很不錯。但其實她對亞青所知也不多。只知是不少覺姆修行的地方，而這邊的住宿條件和環境比色達更艱苦。現在謎底終於解開。亞青原來只是條村莊。難怪甚麼資料也找不到。

為免挑起大家的負能量，我們下車後也不敢跟對方說什麼呻什麼，先找地方落腳再說。

下車的地方不遠處有一間賓館叫亞青賓館，冇涼沖冇獨立廁所收費百二蚊一晚。我們覺得不值，就回到那條惟一的街去找。只是街上也不見有住的地方。我們用身體語言問不憧漢語的小賣店店員哪裡有住的地方，不料他又指向亞青賓館的方向。雖然問唔到，卻引起了路過的一個女遊客的注意。她昨天到步，本來也嫌亞青賓館貴，找了另一個住通鋪的旅館，一晚才收一元，但條件太惡劣，衛生差，也不安全，故她跟另一個本來不認識的大姐回到亞青賓館去住，也不建議我們去住1元的通鋪。她說亞青沒有餐廳。雖然亞青賓館有飯吃，但跟她同房的大姐昨晚吃過後拉肚子。她這是出來就是要去買泡麵乾糧生果之類當飯吃。我們問她亞青有什麼地方好去。她坦白說這裡的確沒有什麼地方好去，言談間好像很後悔來了亞青 (其實我地都係，不過冇講出口)，明天一早就坐車離開。

亞青賓館

跟這女遊客聊過以後，我們的心情更down。只是，再down也好，食住的問題還是要解決。我們在小賣部買了兩個杯麵和豆腐乾作今晚的晚餐和明天的早餐，再回到嚴重over-priced的亞青賓館落腳。途中又買了些冷麵片作午餐。

來到亞青賓館，竟然遇到了在色達、甘孜都見過的兩個老外和他們的嚮導。他們包了一架車從甘孜開過來也花了七個小時。沒想到老外也知道亞青這地方。反而他們的嚮導不太知道亞青，還反問我們知不知道亞青的海拔有多高。老外都要來亞青，難道亞青真有些什麼看頭是我們不知道的 ?

帶著失望透頂的心情，躺在亞青賓館房間的床上，外面陽光猛烈，我們都沒有動力做些什麼。Rachel 說頭先一落車已經覺得今次來亞青真係「癩野」，只係冇講出口。大家都打算聽朝一早就離開亞青這個鬼地方。只是一場來到，不能哪裡都不去。我們決定休息到5點，等確定食完個冷麵冇肚痾兼太陽沒那麼猛烈再出發到賓館後的小山坡看看。

嚴重over-priced 的亞青賓館，已是最好的了。

五點，拖著慵懶的身軀，我們慢慢地爬上了賓館後的小山坡。從山坡上看方發現亞青的規模沒想像中那麼小。山坡的另一頭原來也有很多小木屋。待會兒下山後要到那邊看看。

Rachel 在山坡上幫一家藏民拍照。原來她帶了一部輕巧的即影即有相機用printer 過來，可以把相片打印。只是不知是不是那printer也患了高反，幾天前充滿電的printer現在不夠電，相片不能印出來。只能有點「火羅」地跟充滿期待的他們說聲不好意思。

我們向小木屋群的方向下山，遇到了幾個熱情的覺姆，嚷著要我們幫她們拍照。我們著她們留下地址，好讓我們把照片寄給她們，但她們聽不懂。




覺姆向我們展示印有上師照片的項鍊

於是在路上又找了些覺姆做繙繹，搞了大半天才知道她們是沒有地址的。後來才知道覺姆住的木屋都是自行建的，根本沒有規劃，也不會有地址

別過了幾位失望的覺姆，過了橋來到熱鬧的「市集」 (其實只是幾家小賣店)。

Rachel 又被幾個要拍照的覺姆纏上了。這幾個覺姆更high tech，竟然有sd卡，但沒有相機。於是她們把自己的sd卡插到Rachel 的相機，著Rachel 幫她們拍照。後來她們發現我的相機較大，竟又打起了我相機的主意，要用我的相機影。

擺脫了幾個覺姆後，我們又回到鎮上逛。

通道兩旁的簡陋木屋群是這裡修行的覺姆們的住所

小賣店的熱情小覺姆

大概是來亞青的遊客比較少的關係，這邊的覺姆對遊客都較熱情，會主動跟我們打招乎，亦不介意我們拍照。我們被一個覺姆帶到她的師傅家去朝拜，當時那師傅的屋外已聚集了一堆在等候朝拜的覺姆。一個懂漢語的年輕學員說可以安排我們立刻見師傅，只是我們也不是教徒，不知見師傅要說甚麼，實在不好意思要其他輪候中的覺姆等我們，於是離開了。

遇上小覺姆希拉和姆

我們向路上的覺姆打聽菜市場的方向，打算買些生果。只是她們大多不懂漢語，輾轉之間終於被refer到一個路過的懂漢語的小覺姆去。這個小覺姆話不多，但願意帶我們到菜市場買梨子。



我們多買了一個打算請她吃，但她不肯要。之後跟她到一口井旁邊洗梨來吃，她問Rachel 可不可以借她的電話給一個老覺姆用。我正跟Rachel 說這邊的覺姆還挺懂得利用遊客的資源之際，這個小覺姆跟我們說那個要借電話的是她的奶奶。她老家的弟弟最近過身了，想打個電話回家問候。我們一時間不知要說什麼。奶奶用完電話，小覺姆叫Rachel查一查用了多少錢，要還通話費給我們。Rachel說沒多少錢，不用還了。沒想到小覺姆竟然說 :「那你們來我家吃晚飯吧。我請你們吃飯。」沒想到借個電話用會有一餐飯食。我們也很有興趣了解覺姆的生活，於是跟小覺姆回她家去。

小覺姆把我們兩個遊客帶回家這舉動似乎挺哄動，吸引了不少覺姆的目光。小覺姆叫希拉和姆，今年15歲(但看來小一點)，德格人，3年前從老家來到亞青修行。在這邊有奶奶和 3 個女親戚，都住得很近。我們兩個遊客到來以後，她的奶奶和親戚也擠到希拉和姆的小屋來湊熱鬧。雖然她們當中只有希拉和姆懂漢語，但她們還是很有興趣留在小屋聽我們跟希拉和姆聊天。希拉和姆的爸媽和弟弟仍然在德格，父母摘冬虫夏草為生，很支持她出家。她讀書時曾經學過漢語，只是現在連自己的漢語名字也忘了怎樣寫。來到這邊就只學佛唸經，而且「一輩子都唸這個」。我問這樣不會很悶嗎 ? 她說不悶。她每天的生活就是早上六點起床吃早飯上課，下午打坐吃飯唸經，晚上吃飯再打座，八九點就睡覺。再問她為什麼要出家，不知是聽不懂還是原因太複雜，她沒有回答。但叫我最難理解的就是一個年輕人為什麼甘願放棄花花世界的生活，要每天唸經打坐呢 ?

希拉和姆邊跟我們聊天，邊幫忙切菜煮飯。不夠半小時，飯已煮好。她們為我們盛了一大碗炒菜和白飯。雖然只是簡單的把蕃茄、咸菜、青瓜切絲一起炒，但味道很對胃口，而且份量十足。我們本來以為今晚要捱杯麵吃豆腐乾，沒想到可以吃住家飯。

飯後，希拉和姆叫我們明天過來找她，她明天下午有空可以帶我們上山玩。我們本來打算明天一早就走，但盛情難卻，加上難得跟覺姆交了朋友，就決定多留一天。希拉和姆怕我們上午無聊，建議我們十點到大殿的露天廣場聽亞青寺住持阿松上師 (比活佛地位更高的高僧)講課，還主動借了兩張膠墊給我們帶回賓館，著我們明天帶去上課時墊地用。

晚上摸黑回到賓館，遇上了那個在色達、甘孜見過的老外。他是瑞士人，已來過中國三次了，是個專業的旅行攝影師。他是從國家地理雜誌看過有關色達亞青的報導，知道這是個拍照的好地方。其實這邊的景色也沒什麼特別。但這邊的人的確很單純很熱情，真的是個交朋友和拍人物照的好地方。今天我們剛到埗的時候對亞青是何等失望，沒想到我們會遇上了希拉和姆，還到了她的家作客。這完全是意料之外。回想起來，真的要多謝Rachel 慷慨借了個電話給希拉和姆，帶契了我這個路人甲。希拉和姆還說以前好像見過從來沒有到過亞青的 Rachel。看來她倆挺有緣份的。 如果沒有遇上希拉和姆，我們對亞青的回憶大概就跟今日則到埗時在小賣店外遇上的那個失望的女遊客一樣，認為這是個鳥不生蛋、無野好玩、食都冇得食的鬼地方。

或者要多謝那條來回甘孜到亞青的爛路，整整八個小時的路都在修，把要來的遊客都嚇走。不過賓館的年輕老闆說，那路明年就會修好。那時的亞青會否跟現在不一樣 ?